浪漫而務實的音樂推廣－張正傑
生命旅程中，我們總在追尋凌駕於財富之上、無價而真誠的感動。國內知名的大提琴家張正傑是音樂圈知名的點子王、音樂頑童，推出過許多叫好又叫座的創新節目。趁著張正傑前來高雄演出的機會，我們邀請他與楠弘的朋友們分享他玩了20年的音樂背後，許多感動的瞬間。
1989年回到台灣東吳大學擔任客座教授，張正傑說，剛回台灣不久，他維也納的老師來台灣演奏，也看了台灣的發展環境，告訴他「留下來吧，別回去了，這裡才是你的舞台」。老師的一席話，讓張正傑的客座從一年、延長到二年，再繼續下去，展開了他投身音樂推廣的旅程，也成就了如今20多年後的張正傑。
20多年前張正傑先投入主持中廣夜間的古典音樂節目，開始學習使用淺白的語言與聽眾溝通，嘗試以主題方式來推廣古典音樂。張正傑說，「我演出的時候習慣閉眼睛，有一次在南部演出，過程中張開眼睛發現台下睡了一片，那一刻我就決定，與其讓聽眾睡覺，我何不和他們溝通呢？」用音樂溝通效果不好，那就調整自己，用聽眾能夠了解的語言來溝通，成了張正傑的解決辦法。例如經典的大提琴曲目《天鵝》，常見的比喻是將大提琴比為天鵝、鋼琴比為湖水，張正傑說，這沒有不對，但我們台灣人愛吃啊，應該有更好的比喻，所以我說《天鵝》這一曲的大提琴是入口即化的toro、鋼琴是恰到好處的壽司飯。天鵝對比握壽司一定是比較具體的投射，觀眾一聽立刻就懂了。
從主持廣播節目，到演出間拿起麥克風介紹曲目、與觀眾互動，張正傑相信自己在國內古典樂界創下許多第一。此一過程中，不能說沒有挑戰。第一個挑戰，他克服了早期觀眾對古典樂的刻板印象，營造更為友善的音樂氛圍邀請大眾親近古典樂；第二個挑戰，則是當音樂圈內許多創舉的先鋒。張正傑不擔心與眾不同，也不害怕批評，「這要看批評來自何方，批評是好事，代表你成功了。你自己的麵攤，自然要接受麵攤客人的批評才能進步，而不是隔壁麵攤的批評。」張正傑用英文play music來解釋，他認為音樂是要用「玩」的，不是單純用「嚴肅」這樣一頂大帽子扣下去。這一玩，讓他玩出好多第一。
玩音樂的點子王
張正傑最知名的，就是親子音樂會節目，巡迴多年以來，每每嘗試新的題材，從歌劇、童話，到布袋戲、cosplay等，令人眼睛一亮。「我不做別人做過的事」，張正傑說，有太多的題材可以嘗試，例如結合東西音樂與料理而做的音樂會版料理東西軍、結合咖啡紗服飾產業議題的咖啡故事音樂會、結合戶外空間的金門翟山坑道音樂會；或者結合傳統歌仔戲劇經典哭調仔，促成廖瓊姿老師與柏林愛樂12把大提琴的經典跨界；或者專為弱勢族群舉辦的盲人音樂會、輪椅族音樂會等等。
「我腦海裡有太多想法了」，張正傑說，有些嘗試甚至連國外都未曾有過！
以盲人音樂會為例，他說靈感來自某回在維也納的一間盲人餐廳用餐的經驗。「我們一般人會將視覺與味覺做連結，但聽覺與視覺卻未必」，盲人餐廳內是黑暗而無燈光的用餐環境，他將類似的概念複製到音樂會上，邀請明眼人體會盲人的感受，演奏廳內全無燈光、舞台上也沒燈光，他邀請的鋼琴伴奏本身就是盲人，「背譜啊！舞台上也不能有一點燈光！」張正傑笑說，串場時還向觀眾開玩笑，本打算今天乾脆不要穿衣服登台演出！
其實觀察張正傑的許多創意，也可發現他嘗試突破框架以及成見的脈絡。親子音樂會的緣起，一部分來自過去國家音樂廳票卷上明定禁止110公分以下孩童入場，他認為這是對孩子的不信任，所以刻意舉辦110公分以下的音樂會，還在入口處搭一個110公分高的矮門，要讓大人們彎著腰入場。他認為父母有義務要依據孩子的情況，適時引導孩子(甚至在孩子情緒失控時帶離現場)，但不應該以「不信任」的態度面對孩子參與任何活動。更多時候，當大人抱持正面的、信任的態度時，反而會驚訝於孩子的努力與表現！
在這麼多的音樂創意之餘，張正傑將自己定位為一位推廣者，「我不希望聽見父母說我買不起票給我的孩子聽音樂」，在票價之上，他認為親近音樂應該是單純的欲望，不該被票價模糊了分享音樂美好的真正價值。
存在感動與財富之間的音樂
「我的朋友存款簿比銀行存款簿更豐富」，20多年下來，平均每年100場音樂會，每一場都帶給他不同的感動。不滿於一個音樂廳只有六席輪椅席，他為輪椅族舉辦音樂會；鼓勵明眼人體驗盲人世界，他讓明眼人購票入場、盲人免費聽演出；在不同城市表演，他會騰出一些票請朋友邀弱勢家庭的孩子來聽音樂。尤其在自己當了父親之後，張正傑從女兒小金魚身上學習成長，也花更多精神在孩子的世界分享音樂。
「有一回我去長庚兒童醫院演出，休息室旁有接受化療的孩子在哭鬧，當父母的人看著孩子難受的痛…」，張正傑說那天演出後，那位化療的孩子也舒服多安靜下來了，他又到孩子的病房演奏。「後來我們成為朋友，我還邀他來聽三月的音樂會。他來了，帶著口罩、設備，護士陪著他來。」然後五月又有一場音樂會，張正傑又打去邀請，護理長說孩子怕是捱不到那天，「隔天我就去他病房演奏，本來當天還要一起去吃麥當勞，後來因孩子太累而作罷。結果隔天我就接到護理長電話，說孩子過世了。」
張正傑給自己的使命很清楚，他玩音樂的創意也總是給人耳目一新。20多年前被洗衣店老闆誤認為他是魔術師送燕尾服去洗，到如今在音樂推廣路上創下許多彷彿魔術般的紀錄，或許古典音樂本就不該是曲高和寡的藝術！
► 國內知名的大提琴家 張正傑
東吳大學音樂系教授
台灣海洋大學藝文中心主任
創立「弦外之音室內樂集」
